怀瑾

【大菅】青桔

(一)

太阳斜斜地打在高三摞满书的桌子上,阳光一跳一跳的,从书山跳到菅原银灰色的脑袋上。

菅原一只手捧着脑袋,一只手拿着铅笔在国文课本上瞎圈,把已经用红笔标注的易错字涂上黑色的圆形牢笼,手下的笔顿了顿,在课本的空白处画了个不算太完美的排球,在排球地下加多一杠。菅原放下支着脑袋的手,又缓缓地添上一个“1”。他歪着脑袋盯着这个小小的“1”好一会,自动铅笔的笔尖在本子上扎出一个小而浅的黑色浅坑。阳光不偏不倚地从菅原的头顶上滑落,轻飘飘地落到歪扭的排球和过分用力的“1”上。像是每日训练时,落在泽村身上的夕阳一样。菅原心头一动。

“阿菅!”熟悉的声音飞进菅原的脑子里。

匆匆忙忙,菅原像是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匆匆忙忙把国文课本用力地合上、塞进昏黑的没什么空位的抽屉,宛如国文课本是不应该被老师见到的漫画书。一抬头,泽村的视线和菅原的撞了个满怀。“好名声”在外的东峰稍稍弓着腰站在泽村旁边,过近的眉间距和小胡子吓散了原本挤在门口的同学。菅原看过去,泽村像是在阳光里诞生的神,一出场,所有人都为他腾出空位。

菅原猛的站起,肢体僵硬,砰的撞开无辜的座椅。椅子脚无情地摩擦地板,刺耳的声音在教室里炸开,所有人的目光从门口的泽村东峰飞地转移回坐在角落的菅原。

无言的尴尬。

菅原不好意思地抓抓原本就不太服帖的头发冲所有人笑了笑,从书堆里侧着身子挤出教室,还没来及和泽村打上结结实实的招呼,泽村就被忽然出现的道宫抓走扯到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没来及展现的热情化作失落吞进肚子里,菅原在明面严肃实际紧张的东峰的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好好挺起腰来!乌野的王牌!不要浪费你的身高!”

菅原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忍不住落在几十米开外的泽村身上。东峰被菅原这一巴掌拍得莫名其妙,不得已地挺起脊背来,眨巴眼睛看着矮他不少的灰色脑袋,小声的开玩笑埋怨,“会痛啊,阿菅!”想报复却最终没有用力地用胳膊肘捅了捅神游的菅原,“大地说要商量一下假期集训的事情。”

菅原扭过头来愣了下,点点头,从鼻腔中挤出来一个“嗯”之后又转回去盯着和道宫有说有笑的泽村。“他们关系真好啊,大地和道宫。”东峰看看不远处的两个人,再看回异常沉默的菅原。“我和你们关系不也不错嘛!”菅原像是被按下了爽朗开关,把双手插进口袋里转过身来冲东峰笑,“怎么啦,羡慕我们的队长有美女青梅竹马吗?”东峰夸张地后退两步不停摆手:“我可没有,你别乱说,一直盯着他们的难道不是你的吗?”菅原忽的跳起来去摁东峰的头,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对着东峰精心打理的丸子头一顿好揉。

东峰的惨叫毫无疑问引起泽村和道宫的目光,身材瘦小的菅原几乎是趴在高大的像黑社会大叔的东峰身上蹂躏无辜的发型的场面过于好笑,搞得道宫和泽村没有办法继续聊天只顾欣赏这场大戏。东峰故作表情扭曲地探出手向一旁抱着胳膊光顾看戏和笑得格外灿烂的泽村求救:“救命……”“王牌拿出你王牌的气势啊!一人轰飞三人拦网的气势呢!”菅原不屈不挠地继续控制着乌野王牌,丸子头早就变成了半炸开的花苞。

菅原由于用力和夏季的高温耳尖泛起点红来,额头也冒出一层薄汗。

泽村的眼怎么也没办法从那只被银灰色的头发遮掩了一截、薄而发红的耳朵上挪开来,脑海里全是在球场上站在网下预备接球传球的菅原。他会把有些长的头发别到耳后去,完全露出自己生的圆且白的耳朵,一运动就变得通红,在阳光下显得半透明,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

女性的直觉是可怕的,泽村一直这样认为,自从道宫早早地看破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你打算怎么办?打完球赛,一毕业,你和他怕是有段时间没办法想现在这样相处了。”道宫特地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讲,“他好像和别人关系都不错,但是对你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眼神不太一样。”泽村一时语塞,拧着眉头想:“有吗?”脑子里全是菅原黑灰色的眼睛,通常盛满笑的眼睛。眼神有没有差别没想出来,倒是先把自己平稳的心跳搅乱。道宫看他半天不吱声,干脆伸手推了泽村背一把,笑嘻嘻地说:“赶紧过去吧,不耽误你们队友之间相亲相爱的时间了,再不过去你们的王牌就要被你的亲爱二传手勒死了!”泽村冲道宫抱有歉意地笑笑挥挥手:“那我先过去了。回头再聊!”

菅原看着泽村那张笑脸,又对着东峰的发型痛下杀手。


(二)

高温、阳光、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排球与肉体和地板的撞击声、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少年不知疲倦的叫喊声。

迷迷糊糊、迷迷糊糊,菅原孝支被这些热血笨蛋的精力冲击到迷迷糊糊。长时间的奔跑和跳跃,高速的球撞击在胳膊上发出巨响和疼痛,菅原满天大汗,学业和运动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我去休息会。”菅原拍拍东峰的肩膀,拖着步子从清水手里接过运动饮料。

获得短暂休息的菅原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瓶里的运动饮料,眼睛还看着木色球场上跳跃的背影。一年级的新生二传手影山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托住从高空中旋转跌落的球,再稳当准确地送到网前,泽村跑动、屈膝、起跳,在最合适的位置将球扣下,汗水在阳光下挥洒。菅原含着一口水,看着飞起来的如乌鸦一般的大地,半天没把饮料咽进肚子里,直至日向飞扑到面前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希望菅原托球给他打。菅原喜欢惨了日向这种看见有球打就发光的眼神,笑得露出一排白亮亮的牙齿放下水瓶拍着胸脯向日向保证:“就交给前辈我啦!”日向像只获得玩具的小狗一样高兴得在菅原身边上蹿下跳,仿佛脚底安了弹簧。菅原一如既往地对着日向笑个没完没了,每扣一个球,他都不会吝啬赞美。哪怕配合得不够完美,菅原都不会说上一句过于严厉的话。

泽村擦着汗,眼神忍不住瞟。

菅原像水一样,总是柔和的,却又在无形之中塑造着每一个人,让队伍往好的方向走,哪怕他不站在场上。最不好处理的月岛,一旦来到他面前也一下子软了下去。菅原赞美式的询问法对着月岛强硬的外表一顿狂轰滥炸,撬不开的嘴也乐意以不毒舌的方式讲出一些对托球的要求。

似乎没有谁和阿菅关系不好,泽村想。

可是想再近一些,再近一些,不想止步于一视同仁。泽村无端端地想,被疲惫挤占的大脑忽然冒出来这些东西。不想他总是这样对别人笑,不停地笑,从眼睛到嘴唇,明晃晃的、闪亮亮的,冲别人笑。

多看我几眼,多看看我,好不好?

泽村无声地蠕动嘴唇,看着菅原传球时拉长的躯体。

菅原落地看见发愣的泽村,背对橘黄色的阳光,把眼睛笑得弯弯的,扯起衣领擦掉脸颊的汗,露出一小截带点肌肉线条的腰部。泽村一瞬的失神,耳朵里只有怦怦的心跳声,头皮发麻。

夏日,蝉扯着嗓子拼命地叫,有什么东西在肆意发酵。

训练末了,体育馆终于迎来暂时的宁静——十六七岁的少年们挤作一堆在互相帮着做拉伸。照旧的,菅原叉着腿坐在地上,泽村站在他背后摁住他的背下压。菅原低着脑袋,一小颗汗珠挂在发梢,白色的运动衫黏在身上勾画出上身的线条,胸腔一下一下地起伏,有点肉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泽村早就发现,自家的二传手身材纤细得过分,不是那种病态的纤细,而是在无数次跳跃、奔跑和接传球中消耗掉了多余的脂肪的纤细。虽然同位排球部的成员,菅原看起来比队里同等身高的队员小了一号。泽村从菅原被湿衣勾勒出来的腰,看到低头时露出的白脖子,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逆着光的菅原,衣角下不经意间跑出的一小块腰。

菅原发觉背上的手没了动静,转过去看见泽村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颇为无奈的,菅原拖了个长音:“大地——不要在帮你的二传做拉伸的时候走神,受伤了你负责啊?”他的主将如梦初醒,弯着连说几声抱歉继续帮他压腿。

“阿菅,你今天有空吗?”

“嗯?”

“要不一起说下集训的事情,还有队里的一些其他事情。”

“可以呀,去哪里说?”

“……我家吧,太晚了就留下来吃晚饭。”

菅原向前趴的上半身一滞,放弃挣扎似的把腿一收坐直,“那我就毫不客气地打扰你啦!一会我打个电话和家里人说我不回去吃晚饭了。”菅原笑嘻嘻地爬起来猛拍泽村肩膀一下,“我不白吃,快坐下去我帮你做压腿。”泽村点点头,背过身时努力藏住嘴角快要掖不住的笑意。


(三)

对于泽村一家来说,菅原早就是熟客,没有什么人不会不喜欢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爽朗和阳光的高中生。永远熨得齐整的校服和干净的斜挎包,永远会把自己的鞋子整齐地塞到不妨碍人走路的玄关角落。

完美客人!

菅原一在泽村家出现,便被摁到了餐桌旁坐等吃饭,生怕他杀进厨房去帮忙。 离菅原最近的一盘菜,是红油发亮的麻婆豆腐,是泽村一家无法承受之辣,用稍小一点的深盘子装着,特地放在了菅原面前。菅原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向后仰,在厨房门口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冲着泽村太太说:“谢谢阿姨费心啦,居然还记得我最喜欢吃超级——辣的麻婆豆腐。”泽村在厨房里打下手,一扭头就看见探头探脑的菅原,顾不上甩干净手上的水珠,忽的走到厨房门口猛搓菅原脑袋一顿。菅原跳起来准备回击,泽村却以“还要帮母亲大人的忙”为由撤回名为厨房的堡垒。

“狡猾!”

菅原气呼呼地缩回座椅小声嘀咕,对着看不见泽村的厨房门吐了吐舌头。

一顿饭吃得热闹,高三的泽村许久没有朋友到家里来做客,菜式比往常丰富上许多,菅原的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菅原忙着说“谢谢”到停不下来。

泽村太太和他的儿子泽村大地在很多地方有难以描绘的共通之处,比如一吃完饭就把泽村和菅原轰进房间禁止他俩插手厨房事务。房间门砰的关上隔绝外部世界的时候,菅原和泽村下意识地相视一笑转身溜到床边。菅原轻车熟路地钻到泽村的桌前,翻出他的平时记录排球部各种大小事务的本子摊开,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却把真正的主人泽村挤到房间的角落坐床。

菅原歪着脑袋看泽村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台灯的光打在他的鼻梁上,厚实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向外吐着话,笔下是提前画好的排球场示意图,六个站位代表了六个人。里面暂时没有菅原的位置。菅原难得的走神,眼睛盯着大地的脸,心却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泽村转动本子把正的一面朝向菅原,腿无意间地挪动,两人膝盖碰膝盖。菅原的腿触电般的挪开,心中一阵发紧。泽村的眉头稍稍一紧又转瞬松开。

这种毫无缘故的、无意识间的触碰,让人不住的心悸。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外头的雨滴滴答答地下。潮意和雨水的气息从窗子缝钻进来,和他们一起进来的是一只不知名的绿身子透明翅膀的小飞虫。晃晃悠悠的,小飞虫还不知道自己误闯他们乐园,扰了青春期少年之间模糊不明的气氛,扑棱着翅膀直挺挺地往白晃晃的台灯上撞,最后在标注了什么时机打什么球的条纹本子上摔了个人仰马翻。菅原突发奇想用铅笔的尖尖去替它翻身,差一点点戳烂了它比糖果上的糯米纸还薄的翅膀。菅原还在欣赏他的拯救虫子大行动的成果,泽村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伸长了胳膊看外面的天气。

“雨下大了,阿菅。你是不是没有带伞?”

菅原如梦初醒,急急忙忙摁亮手机看时间,数字无情地跳到“22”:完蛋,错过最晚的一班公交车。菅原一想到要不仅要借伞冒雨回家,还要自己一个人走一段长长的、昏暗的、湿漉漉的路,头上的呆毛都矮了三分。他毫无生气地点点头:

“今天下午还阳光明媚的,没想到说下雨就下雨。哎呀——都怪大地你,一说起排球的事情就没完没了!”

“要不……”

泽村喉咙发紧,舌头打结,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菅原仰着脑袋看他,眨巴几下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灯光下发亮。泽村毫无缘故的面上发热,背上直冒汗,恨不得在心里怒捶自己几把:快说呀!呆瓜!

“要不,要不就在我家住一晚吧!现在回去也麻烦。”

“好啊!我还想着回去太累了呢!”菅原直直地从椅子上蹦起来,“那我要打劫大地的睡衣穿了。”

泽村攥了半天的拳悄悄的在桌子下展开变成掌,又喜又恼,脑子里全是:他该不会,对所有人都这样吧?

银灰色的头发下,耳尖红的像是熟透的番茄切成的薄片。


(四)

窄窄的被褥挤在泽村床边,书桌和椅背紧贴在一起,腾出来一块菅原刚好能够平躺的地。雨水在窗玻璃上汇成水珠,笼罩在雨夜里的路灯歪歪地照进屋里,在纯色的被子上印上斑点状的花纹。

刚刚还拍着泽村的床叫嚣着“大地打地铺我睡床”的菅原,这会已经钻进地上的被窝里,趴着,被子下沿露出两只比其他地方肤色更白的脚丫,在椅子底下摊开了个小本子,胳膊交叠在一起,偏着脑袋倚在上面,眼睫毛镀上了层毛茸茸的光晕。模模糊糊的,泽村看不清楚他在写了些什么,只能看见菅原似乎画了个小小的圈,似乎有些花纹,旁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菅原银灰色的脑袋上的斑点状阴影在跳动。

泽村盯着那两只脚丫,呆在原地。

雨夜里有猫在叫,拖长了尾音消失在雨水击打窗玻璃的声响里。泽村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加重呼吸声,逐渐膨胀的心跳声。几乎是踮着脚尖,泽村光着脚在熟睡的菅原身边寻找空余的缝隙落脚,缓缓的,缓缓地伸手抽走已经被菅原压出皱褶的本子。

斑驳的光影下:

“さわむら だいち”。

泽村激动到内心的小人像日向一样在排球场上蹿下跳,踮在菅原胳膊边的脚差点落下又急匆匆抬起,用力到小腿发抖。此时此刻泽村无比庆幸自己是排球部的成员,运动能力足以好到自己忍笑到发抖也能够一步跨过睡成一团的菅原滚到床上。泽村扭动着把脚底下的被子扯出来摊开,飞似的钻进被窝里变成一只蠕动的毛毛虫。

本子从胳膊底下被抽走那一刻菅原就醒了,哪怕泽村尽了最大可能的轻和柔。也就是说,泽村自以为自己像是敏捷的豹子溜回床上并钻进被窝的全过程,被菅原看了个遍。心脏怦怦直跳的,不止是泽村一人。菅原缩了缩脚,转过身去面朝着包裹着泽村的被子包,听着床因为泽村的动作发出的极轻微的吱呀声,把半张脸埋进暖烘烘的、还有泽村家洗衣液香味的被褥里,想笑又不敢笑。

写有小心思的本子被抽走那一刻菅原内心是慌张的,少年青涩不便明说的恋情忽然被相关者揭开,菅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全国大赛的赛场一样。周边是昏暗的,却像是被刺眼的白灯照着脸。他在短短几秒内编排了一切他能够想到地可能,写下了无数能够搪塞过泽村大地的理由和借口,试图让这个名字突兀的出现变作合理和正常。但唯独没有想到对方是带着难以言喻的欣喜和激动,像只笨拙的熊一样竭尽所有的灵巧溜回床上暗自欢喜。

菅原一向飞速运转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

掩盖了大半个高中生涯的秘密被回应得太过突然,几乎不存在可能性的事情忽然得到印证。床上床下,两个朝夕相处的少年心中的秘密第一次得到真实的交换。

雨很有眼见力地变小了,夏夜静谧的本色在黑暗中渐渐展露。虫子在哪里的草丛中低低地叫着。湿漉漉的,湿漉漉的空气从只留了一条缝的窗子里钻进来,有青草被雨水打湿的气味。

再兴奋也难以抵挡运动了一天之后倦意如同波涛一般地袭来,菅原的上下眼皮像是两块不同磁极的磁铁,不贴在一起不罢休,视野里那一团被子团渐渐模糊、直至被眼皮制造的黑暗所替代。迷迷糊糊之间,菅原感受到有一只手,掌心带有打排球才有的略带粗糙皮肤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指腹很小心的顺着脸颊向上走,把快搭在眼睛上的头发别到耳后。

呼吸声在靠近,在变大,最后停在离菅原鼻尖几厘米的位置,菅原听得出来,呼吸声的主人和他一样紧张。贴在他脸上的手,掌心微微出了一点汗,泽村每次上场打比赛之前手里也会有一层这样的薄汗。

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手缓缓地,缓缓地从菅原有点紧绷的脸上撤走,指尖最后在菅原脸上小小地打了个转。菅原没有睁眼,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睁眼比较合适。他听见床垫被重物压得陷下去的声响,布料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泽村躺下时习惯性挺腰再躺好的声音。

“大地。”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泽村紧张到身体和表情僵硬却还努力装作镇静回答自己的样子。

“嗯?”

“好好闻,下雨的味道,好好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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